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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中国经营报》刊登对李雪涛院长的专访

2014-12-22

    2014年12月22日,《中国经营报》在“慧及人生”栏目刊载了对我校全球史研究院院长李雪涛教授的专访。题目是:《李雪涛:误解的对话》。

链接:http://news.cb.com.cn/html/life_12_21617_1.html

以下是转自《中国经营报》专访的全文:

 

 

李雪涛:误解的对话

作者: 谭洪安 | 发表时间:2014.12.22

刊发于总2090期《中国经营报》[境界]版 0条评论 被309次查看 收藏


        1962年,年轻的荷兰汉学家许理和(ErikZürcher,1928年~2008年)在莱顿大学(欧洲最具声望的高等学府之一)发表教授就职演讲,题目是“误解的对话”(Dialoog der Misverstanden)。他刚出版不久的博士论文《佛教征服中国》,此后半个世纪里,成了研究中古时期中国社会史、宗教史及中外文化交流史的必读经典。
        2014年,曾留学德国八年、取得另一欧洲名校波恩大学哲学博士学位的李雪涛,出版了一本有关“德国汉学家的中国记忆”的新书,名字也叫《误解的对话》。巧合的是,现任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的他,研究方向之一,正是中国佛教史。
        许理和一生都在关注文化冲突的主题,即“当东方遇到西方”时中国的各种反应。李雪涛则相信,我们所期待的所谓对“他者”的完全理解,基本上是不可能实现的,对话从误解开始,且往往贯穿始终。
        
理解源自远方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在推荐《误解的对话》一书的书评里,德国著名汉学家、翻译家兼诗人顾彬(WolfgangKubin)写道:
        “所有的理解都是一种源自远方的理解。这说明,如果有距离感的话,外国人可以更好地理解中国;反之,中国人也可以更好地理解外国。”
        顾彬是李雪涛在波恩大学求学时的导师,以常常发表对中国当代文学及文化现象的尖锐评论而闻名。身为弟子,李雪涛对老师“远距离”的观察深有同感。他说,我们的外宣机构口头禅之一,是“要告诉世界一个真实的中国”,言下之意,即“只有中国人才能理解中国”,但真的如此吗?
        大约两年前,他给自己的博士生开了一门“全球视阈下的中国近代史观念”的研讨课,讨论中国近代史上每一个重要的观念,中国革命史学者怎么看,美国中国学创始人费正清怎么看,还有日本和德国学者怎么看,一个学期下来,学生们觉得以前认为确定无疑的史实,都不那么确定了。
        李雪涛说,20世纪下半叶以来,大陆好几代中国人对近代史的认识,大多来自于胡绳的《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》之类正统教科书的灌输,那种历史描述背后,可以明显感觉到其他力量的作用。
        他解释道,单一知识来源往往会削弱人们的判断力,对所接受的知识保持适度怀疑,可以说是文化研究者在检视权力关系时应该持有的态度。
        “当只有一个观点来源时,人会变得偏执。”他的结论也有几分哲学意味,“任何唯一正确的描述和定义都是值得怀疑的,因此我们需要确立解释系统的多样性。”
        李雪涛还举了一个例子:德国驻华大使馆会不时给他寄来一些关于德国历史和文化的书籍,往往不是德国人自己写的,而是出自英、美、法等其他国家作者笔下,书中从基调到内容,通常都是批评性的,德国人却认为写得不错,要主动跟大家分享。
        批评和讨论,是西方文化的传统,他们注重设置议题,没想过控制结果,中国人则习惯敬畏权威,依赖“英明决策”。李雪涛认为,这恐怕就是当代中国总感觉遭遇外界“误解”而坐立不安的根源。
        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贺卫方在《误解的对话》一书读后感中的这段话,或许可以作为另一个注脚。他说: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仿佛有一种进入凡尔赛宫镜厅之感——自己在一面面镜子里,但不同角度的镜子所显示的我又是如此多样化。我们可以看出自己习焉不察的某些面相,同时也可以看出被镜子扭曲了的形象。”
        
全球史从汉学出发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2014年年底,回国任教十年之际,李雪涛牵头成立了北京外国语大学全球史研究院。恩师顾彬以及欧洲、日本汉学界一些有分量的学者,专程前来道贺。
        在波恩大学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时,他主修汉学,副修比较宗教学和日耳曼学,回到母校北外后,主要钻研德国汉学、德国哲学和中国佛教史。乍看之下,他跟全球史学术领域完全不搭界,为什么会贸然闯入呢?
        李雪涛笑言,如果学界同仁有这样的疑问,那只能说也是一种“误解”。他说,首先,无论是研究汉学还是佛教史,本身就涉及中西方的历史和文化,其次,也是更重要的一点,“我从来不认为有什么纯粹的‘中国史’,所谓‘中国史’或任何一个国家和地区的历史,都应视作全球史的一部分,它们是不断互动融合的一个整体”。
        比如,有一个学期他跟学生一起读美籍德裔人类学家艾伯华(WolframEberhard, 1909年~1989年)的名著《中国民间故事类型》,发现很多貌似很“中国”的民间故事,追根溯源,原来是从中亚或印度的母题传播演变而来的。许理和所论述的佛教在汉晋之际传入和“征服”中国的数百年历程,是又一个更为典型的不同地区文化互相融合的例子。
        自公元1500年前后起,即西方所称的“大航海时代”以来,全球化的进程大大加快。在东方,以利玛窦、汤若望等为代表的一批批来华传教士,与中国士人有过相遇,也曾尝试对话,希望消解中国知识分子对天主教的“误解”,虽然结果并不理想。他们中不少人,充当了早期的汉学家,反过来向西方传达关于中国的信息,客观上也推动了古老的中国进一步融入全球。
        这样的传统,一直延续了五百年,直到今天。这才有了福兰阁、傅吾康、许理和、罗哲海、白乐日、卫礼贤等一连串我们熟悉或不熟悉的人物(均为《误解的对话》一书中关注的汉学家)。
        敢于从埋头研究了十多年的汉学向全球史“惊险一跃”,李雪涛的底气,大概也就在此吧。
        
佛陀与人生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许理和当上莱顿大学汉学教授后三年,李雪涛出生在江苏徐州一个普通教师家庭。那时“文革”刚刚开始,父母忙于工作和学习而无暇照顾孩子,年幼的他由奶奶照看。自记事时起,他就常常想:为什么我是我?为什么我在这里?为什么我是爸妈的孩子,却不能跟他们一起生活?
        一直到上大学考进了北外,因为偶然的机缘,李雪涛接触到佛经,才发现佛陀所思考的,也是诸如此类人生最基本的问题。求学德国期间,他读到存在主义大师雅斯贝尔斯的书。
        这位他深为景仰的大哲学家(他正在主持翻译雅氏《文集》中文版)说过:佛陀之所以对普通人有那么大的感染力,因为他是人不是神,也是在陆地上行走,而不是在天上飞,如果他是神,在天上飞,完全摆脱了人的种种烦恼,我们就不会跟他有那么多共鸣了。
        在李雪涛看来,尽管今天人类的科技很发达,各种知识体系也很发达,但是人生面临的最根本的问题,还是没有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,我们所思考和面对的,本质上跟两千多年前坐在菩提树下苦思冥想的佛陀,没什么两样。
        《金刚经》是他最常诵读的,其次是《六祖坛经》。除了研究中国佛教史,以及借助佛经更好地领会德国哲学外,他还承认,佛陀的思想和精神,早已渗透到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去了。
        自从2004年回国后,每年至少有一两个月时间,李雪涛都要设法离开喧嚣的北京,通常是到德国或欧洲其他地方去,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呆一段,放缓脚步,反省一下自己。
        他说,德语里的“Bildung”,可译为教育,他多译为教养,它的本意则是“形成”。有时候人们会误解,教育自然会形成教养,令人遗憾的是,这么多年来,他见过不少知识与人格不相匹配的例子。
        这位将届知天命之年而仍然进取不已的学者说:
        “我读佛经,研究哲学,思考历史,不仅仅要接受教育,学习知识,还希望努力成为一个思想境界更高尚的人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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